文人的帮腔、帮闲和帮凶。
汉魏以后的“文人”,俗称“笔杆子”,是为皇权或当局服务,帮闲、帮腔甚至帮凶的读书人。他们歌功颂德,是帮腔;吟风弄月,是帮闲;为文字狱提供“证据”,深文周纳,罗织罪名,上纲上线,则是帮凶。没有文人,单靠皇帝,根本就实现不了“文化专制”。《韩诗外传》说,君子要“避文士之笔端”,并非没有道理。
帮腔和帮闲,也有等级或品级。高级的舞文弄墨,中级的插科打诨,低级的溜须拍马。
士人则可以挑肥拣瘦,朝秦暮楚,爱理不理,爱来不来,端足了架子摆足了谱。反正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于是,他们不但是中国最早的“文化工作者”,也是中国最早的“自由职业者”。
文人呢?才是有的,情就靠不住了。因为文人的“本职工作”主要是帮腔和帮闲。只要帮得上、用得着,随时都能满足需求。皇上好大喜功,就写“封禅之文”;皇上声色犬马,就作“登徒之赋”。说得难听一点,文人就像“应召女郎”,必须“招之即来,来之能干”,情感是否真实,那就讲不得了。
这样一说,分野也就清楚了:诗人是“我要写”,文人是“要我写”。“要我写”,也未必就是皇帝下圣旨,或上面派任务。也有并无指令号召,自己就“上杆子”的。文人的头脑里都设定了程序,一到某个时刻、某种关头,则无论地位高低、在朝在野,便都会竞相献艺。如果是节庆或纪念日,就把颂诗写得花团锦簇;如果是搞阶级斗争、反和平演变,则把檄文写得义愤填膺。总之,写时要主动、自觉、抢先、紧跟,至于自己的情感,随时都可以调整。
文人不讲“气节”,只讲“节气”。名为“与时俱进”,实为“与势俱进”。哪边得势,或可能得势,就往哪边靠。所以,文人的“风骨”极其靠不住。就算有,也一定是“做”出来的,不是“长”出来的。就连他们的“反骨”,也不过是“另一副嘴脸”。
士人有真风骨,学人有真学问,诗人有真性情。文人呢?只有花腔,没有学养;只有欲望,没有理想;只有风向,没有信仰。所以,他们也“只有姿态,没有立场”。尽管那姿态往往会秀得“绚丽多彩”,能够“颠倒众生”,甚至“惊世骇俗”。
这也并不奇怪。前面说过,文人的“本职工作”和“历史使命”,就是帮闲和帮腔,偶尔帮凶。只不过有帮得上和帮不上、受重用和被排挤、体制内和体制外之区别。
故,文人有可能有学问,但那是用来卖弄的;可能有性情,但那是用来表演的;还多半会有聪明才智,但那是用来舔痔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