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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付月,花付影

读者文摘 日期:2024-10-31

咖啡厅里没几个人,吧台正播放着《挪威的森林》,那是披头士的歌,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。借用村上春树的话,“海潮的清香,遥远的汽笛,女孩子肌体的感触,洗发香波的气味,傍晚的和风,缥缈的憧憬,以及夏日的梦境”,很符合这个大晴天下午三点钟的意境。日照格外充足,晴朗得要把整个春天的阳光都集中在今天。要是哪天凑巧遇到她,就太开心了。我设想的是,故意让她知道我一直在这里,她喜欢我,就会来找我。一厢情愿罢了。

说起来,给她递字条是两年前的事了。第一次见,就被她的外貌吸引了。她不是那种漂亮得惊世骇俗的女孩子,而是有一种恬静的气质。微红的脸颊稍稍鼓胀,精致小巧的鼻子,嘴唇的宽度和厚度刚好,在那个位置恰如其分。我盯着偷看了很久,莫非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女孩?

当时的情况是,我急匆匆赶去上古典音乐欣赏课,迟到了快两节课。从门外偷窥,看到老师正执着话筒以严肃辩证的语气讲,当今流行歌坛已经不成气候,只有张学友唱得还可以,云云。我心里不自觉地唱起“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,你最珍贵……”的曲调,趁他板书时悄悄溜进去,找一个角落藏起来。

不经意看到她的那一瞬间,夸张一点儿说,魂都要丢了。你很容易就能拒绝娇艳欲滴的牡丹,却很难不在淡雅清香的兰花前驻足。她就自己一个人,我立即想靠她近一点儿,多少可以说上几句话,比方说,课堂讨论能就近分在同一组。结果呢,我竟然慢慢走过了她,直到后面好几排座位才停下。真是奇怪的心理,明明想接近,又怕暴露意图其实迟早要暴露的呀。讲台上的声音,像“巴赫”啦“勃拉姆斯”啦“维瓦尔第”啦,間歇性地传进我的耳朵里。我想搭讪,设想跟漂亮姑娘搭讪的情景很容易打发时间;过了半节课,我又觉得递字条更妥当。

“嗨,你好,我想跟你交个朋友,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?”我尽量写出自己最满意的字。写了两遍。第二遍还是不够满意,但是没多的纸了。她八成会这样想:传纸条这位是个不务正业的随意勾搭漂亮女孩的混蛋,然后她笑一笑把纸条递回来,或者根本不笑。

她目光扫了一下纸条,朝我这边看过来,一脸迷惑的神情,好像眼前空气的形状很奇怪。她像是笑了一下,像是过了好久才递回纸条。纸条下面多了一行字,是她的名字,看得出在用心地写工整。真是一个好听又好看的名字。她叫蓝。

老实说,我忘了后来跟她说了些什么,不过据我对自己的了解,有可能什么都没说。隔了整整一周,终于盼来下一次的课,却没有见到她。再下一周,又是同样的情形。我一度焦灼地想在路上偶遇她,总也没能如愿。她爱逃课吗,还是生病了,或者她有了别的想法?均不可知。似水流年,春归夏至。夏季白昼变长,聒噪的蝉不知疲倦地演奏,空气中流转着香樟的芬芳,时间在此间悄无声息地流逝,我对她的思念也悄无声息地、没有缘由地一起淡去。有时候我会想,那天课堂上,她是否真的对我抱有“是个混蛋”的看法。偶尔再见到,她只是笑一笑。我讨厌说很多话,因为她只笑不说话,所以每次偶尔见到,都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。她可能忘了纸条的事,也可能是单单不记得那个递纸条的人。

出咖啡厅的时候已是深春的凉夜,在人口密集的城市,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去处,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。云付月,花付影,磨镜付轻叹;袖藏红,怜香伴,有人喜欢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