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明十六岁的女儿娜娜放暑假在家无聊,她看到有的同学出去打工,一天能赚个三十五十的,很羡慕,就也想出去打工。对此,她妈妈不同意,说咱家虽然不富裕,但也不缺钱,没必要让孩子去打工。严明倒是很支持,他觉得孩子长大了,就应该锻炼一下,也让她知道当父母的不容易。
在严明和娜娜的劝说下,妈妈勉强同意了。
娜娜第一天出去找了份给手机商场发传单的工作,一天不停地往行人手里塞传单,一边塞一边说:“我们商场搞活动,买一送二,您来看看吧!”其他发传单的人都耍滑,只要监视的人不在,他们就不说那句话,还经常将十几张或几十张传单塞给收破烂的人。娜娜不会,每一张传单都认真发到行人手中,每一句话都没有省下。一天下来,没吃过这种苦的娜娜嗓子都喊哑了,但当她接到商家给她的五十元酬劳时,还是心花怒放,因为这是她十六年来得到的第一份工资。
当晚,妈妈一边给娜娜煮润喉茶,一边骂严明,严明耷拉着脑袋不说话,他何尝不心疼女儿呢?娜娜见了便说:“妈,你不要责怪爸爸,这是我愿意的,而且我觉得收获很大呀,一是靠自己的本事赚到了钱,二来,我也从中知道了你们赚钱的不容易!”
第二天,娜娜又去发传单了,下班回来后依旧很累,但却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,她怕妈妈心疼。
娜娜第五次出去,傍晚时才回来,还哼着小调呢。妈妈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,她说:“今天我也学着那些人,耍了点滑头,结果一点也没累着!”
双休日娜娜去同学家玩。严明工地上没多少事,下午早早放了工,回到家看到娜娜的包放在沙发上,有些脏了,就想帮她洗洗。
严明将背包里边的东西倒出来,他惊呆了,只见里边有:脱毛膏、指甲油、粉饼、假睫毛……还有一套暴露的裙装。在背包的内侧,他还发现了一个钱夹,里边有一些钱,严明数了数,一共是684。6元。
严明有些懵,他弄不清一向乖巧老实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些东西,那些钱又是怎么来的?他愣了好半晌,努力理了理头绪,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,电话接通后,严明只说了一句:“你回来一下,爸爸找你有点事。”
娜娜回家后看见爸爸沉重的表情和地上那堆东西,顿时明白了,她的脸色变得煞白,低下了头。
严明把所有的窗户、门关了个严严实实,指着那堆东西,说:“说说吧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娜娜没有回答,严明心头的怒火烧得他浑身难受,但他还是忍住了,只是稍稍提高了一下嗓门:“娜娜,你平时发传单还用这个?”
娜娜终于开口了。原来她第三次去发传单时,遇到了一个女人,她四十多岁,穿着漂亮的时装,浑身珠光宝气的。女人接过她的传单,看了她一眼,表情夸张地说:“呦,小嫚这么漂亮呀!”接着她又跟上一句:“小嫚,这种粗活不应该由你来干呀!”娜娜看了她一眼,没有接话,女人又说:“你跟着我做事吧,我一天至少给你三百块!”三百块?相当于自己发六天传单呢,娜娜有些动心,又看了她一眼。女人看出了娜娜的心思,说:“跟我走吧,我不会亏待你!”
娜娜竟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了。女人是一家KTV的总经理,她给娜娜安排的工作就是陪客人唱歌,娜娜平时也喜欢唱歌,心说这活儿既能唱歌还能赚钱,真是太好了。
女人为了笼络住娜娜,第一天不光给了她三百元钱,还帮她买了一些化妆品,也就是背包里这些。
娜娜说完后,看了看爸爸的脸色,又小声地补充道:“那些陪唱小姐为了多赚小费,都让客人乱摸,我没有……”严明打断了她的话:“我只要你一句话,你以后还想干这个吗?”娜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。严明望着她的眼睛:“我要你说出来!”娜娜说:“我发誓,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!”
严明点了点头,他蹲下来,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背包装起来,拉着娜娜的手到了厨房的灶台边,将那背包塞于灶下点着,顿时,火熊熊燃烧起来。
背包燃尽,火儿熄灭。看着那堆灰烬,严明说:“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到此为止。”
自那之后,严明没有再跟娜娜提过这件事,也没跟身边的人提过这事,即便是自己的妻子。这件事对娜娜今后的生活也没造成什么影响,她考上了高中,后来又考上了如愿的大学,再后来,她成了一位作家。在一篇文章中,她回忆起了这件事:
我知道爸爸有洁癖,平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。不光如此,他似乎还有心理洁癖,他要求身边的事物是完美的,不完美的東西他宁愿不要。家里原先养着一只黄狗,毛发就像缎子一样顺滑,深得家里人喜爱,后来它出去和别的狗打架,身上的皮毛被撕掉了数块,爸爸将黄狗的伤治好后,就把它送人了。
在我当时的那个年纪,犯下那么大的错误,就像一张白纸上染上了一块大大的墨迹,我甚至想过,爸爸肯定会像曾经处理那只黄狗一样处理我的事,那就是放弃我,任我自生自灭。被爸爸发现的那一刻,我有一瞬间想到了离家出走,而一个少女离家出走,结果十有八九是走上堕落的道路。
可万万没想到,爸爸会如此理智地处理那件事,他就像在电脑上删除了一封垃圾邮件一样,再也没有让它恢复过,他用他那仁厚的父爱,小心翼翼地保护了我脆弱的尊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