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懂得如何帮助妈妈,更不知如何缓解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的压力。直到有一天,我意外地发现了一种和老年痴呆患者相处的方式。在一次派对上,我遇到了两个女人,她们的父母也正患着老年痴呆,我和她们聊了起来。其中一个人告诉我,她搬到纳什维尔照顾患上了痴呆症的妈妈,陪妈妈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年。她说,她和妈妈在情感和精神上建立了一种祥和、宽容的感情关系,这比妈妈以前接受的任何一种治疗方法都有效。第二个女人是我的一位好友,她告诉我,她的父亲患的是阿兹海默型痴呆症,在他临死前,她接到了他打来的一个电话,她能听出电话中的父亲思路非常清晰,她在一生里头一次听到了父亲说他爱她。听着她们的故事,我流泪了。我必须以一种不同的方式爱我的妈妈,以妈妈总是对待他人的那种慈爱方式。
带着全新的想法,我第二天就坐飞机去看妈妈。她正坐在护理院的卧室里的椅子上,耷拉着脑袋。一个吉他手弹奏着乐曲,有几个病人在旁边听着。一个女病人到处乱走,虽然她面前没人,也时不时吼几句。一个男病人坐在轮椅上狂躁地喊着:“来人!”还有一个女人笔直地站着唱歌,唱的是《你是我的阳光》。
妈妈睡着了,我轻轻地摇醒了她。“是我,”我说,“我是小金啊。”我蹲在了她的膝盖前,想引起她的注意。过了好大一会儿,她才看到我,但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,她的两眼睁大了。她的嘴角上扬,翘出了一个大大的、高兴的笑容,仿佛我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奇迹一样。我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,微笑着对视着,一起随着音乐哼唱了几声。我在她干枯的手上涂了些护肤霜,我注视着眼前的妈妈,她就像个陌生人,但同时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平和的气息。
妈妈有些时候会很伤心,无缘无故地哭起来,不说一句话。爸爸教我,在这种时候,要模仿妈妈曾经的语气和她说话,尝试和她交流。她听到我说话后,抬头看着我,我也直视着她,然后,我用她从前最常使用的平和镇静的口吻和她说话。慢慢地,她也平静地和我交谈起来。就这样,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:我听懂了、你理解了我、我们爱着对方。
从很多方面来看,她确实是一个“新”妈妈了。我伸出双臂抱着这个与过去判若两人的女人。半晌过后,我站起身,给她拿了一杯果汁。再走回来时,她已经忘了我是谁,但是当她仿佛第一次看到我时,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了快乐的光芒,然后我们两个人都笑了。“想出去走走吗?”我问。她的呼吸加快了,眼睛睁得又大又亮。
“想!”她惊喜地答道,就像个返老还童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