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14岁那年在一个晚风习习的夜晚认识夏小暖,一个脾气好、画画好、唱歌好、说话带着糯米香甜气息的女生。
遇见夏小暖,她坐在街边,拿着一个画板,看着坐在她前面的路人,时而抬起头,时而低下去,认真地画着。夏小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棉质T恤和波兰大花的亚麻质地裙子,衬得整个人在空气里悬浮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。
我站在旁边远远地看着。她帮人画过,有的人拿了画直接走人,有的人会在她的包里塞进5元、10元、20元面值不等的钞票……她只是笑,嘴角总是不经意地扬起一丝弧度。仿佛在她的眼里,大家愿意给多少就是多少,极为随意和随性。
到了第五个客人,拿到画的他故意找她麻烦,借势对她嚷起来。
我急忙走上前,帮她解围。看得出来,对于找茬的人,她是招架不住的,说不好,还会给人倒贴钱。
那晚夏小暖为了感谢我,把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,请我去街边新开的刨冰店吃刨冰。
夏小暖说,她的父母都不赞成她将来走美术这条路,因为这条路看起来极为不靠谱,而她却是这般痴迷地爱着。夏小暖总是喜欢穿她那件波兰大花的亚麻质地裙子,在阳光下一跃一跃地走着,仿佛连脚边的空气都是快乐的。
14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年纪?我们被透明的快乐充斥着,也被莫名其妙的忧伤笼罩起来,一半明媚,一半忧伤。好在有夏小暖的日子里,我总是无比的快乐。
02
2003年,S。H。E入驻大陆市场,她们的歌曲很受校园女生的喜欢,我和夏小暖也不例外。那个时候大街小巷到处都在播放她们的音乐。
每次周末放学,我和夏小暖都会撒丫子似的奔向学校旁边的音像店,那时,一张正版专辑足足抵得上我们一个星期的伙食费。而买过的CD总是会被姑妈家的姐妹拿走,以至于后来我不得不重新再买。重复买同一张CD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,以至于连老板也对我的这般行为好奇起来。
后来金钱危机爆发,把买CD的钱转向买磁带。没有金钱概念的我们,看到磁带的价格后颇为意外,从此便无节制的、大把大把地买磁带。
痴迷过后,夏小暖总是可怜兮兮地对我说,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你要养活我。所以,在食堂里,总可以看到两个女生在一个餐盘里,你一口我一口地营生存活。
冬天的夜晚,柔和的月光洒进来,照进安静的宿舍。两个人抱着复读机,把S。H。E的磁带插进去,反反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,偶尔还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。三秒之后,总会惹来其他人的鄙夷,谁啊,大半夜不睡觉……有病吧……还让不让人睡觉……
这个时候,我和夏小暖,扑哧一声,面面相觑,竖着手指,嘘,钻进被窝。有时早上醒来,才发现忘了关电源开关,复读机里的电池电量已全部被消耗。在床下的那个废铁盒子里,成节成节的废电池,逐级拔高地堆集着。
03
初二结束后的暑假里,每天我都瞒着父母去找夏小暖写作业,其实我是在街边和她一起挣钱为人画素描。每天我们都会在这里待2个小时,然后把画板放在学校附近CD店的老板那里,老板人很好,一直在为我们保守秘密。
后来,我们拿着画画赚来的钱买了2张S。H。E新上市的正版CD。
暑假结束。初三,在老师父母眼里,成绩是尤为重要的事情。我们的不务正业被他们抓个正着。画板、复读机、CD通通上交。我和夏小暖就在白天做起了乖小孩,晚上继续做我们自己。
学校晚上要查晚自习,我们总是在查过后,偷偷溜出去,跑到操场,躺在草地上,对着星空,S。H。E的歌曲歌词便从嘴边飞了出来。记得那天,我们拼命地吼着《SPUTERSTAR》,逼仄的青春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得以安全释放出能量。
吼累了,我们便回去了。
一直以来,我的成绩还不错,我比较担心夏小暖。一模的成绩出来后,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比的脸,我便猜到她考得不理想。看着她这般颓废,我决定陪她学习,把她的成绩提上去。
那段时间,真的很苦。晚自习,别人都回去了,只有我们在那里孜孜不倦地继续做着习题。教室晚上10点会准时关闸。我们买来成把的蜡烛,伴着微弱的火苗,继续做题。伴着鸣叫的蝉音和蚊子不懈攻击的声音,回到宿舍,我们胳膊、腿上长满了红色小疙瘩。
二模后,我们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,夏小暖的成绩有所转机。
我一直希望将来,我们可以进同一所高中,继续过彼此形影不离的影子。可是,中考后,她还是失败了。我去了市里最好的一高,她去了三高。
一高和三高,一个城南,一个城北。我们商定在城中间集合完毕一起回家。在彼此面前的我们,似乎依旧未变,纯粹着我们的简单,疯狂着我们的偏执与执着。
高三那年,我和夏小暖一致决定,不再追星,安分守己地做高三生。玉不雕不成器,我们只能让岁月在我们身上继续拼命地打磨。风从耳边倏然掠过,带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疯狂的青春。
04
2007年夏小暖家里出现变故。夏爸做生意赔了钱,为了躲债,不得不离开这里,夏小暖跟随父母一起搬到了南方。与此同时,我去了北方读大学。
就这样一分别,便是6年。我们像是从彼此的生活中抽离一般,不留一丝痕迹。
北方的天气总让人不适应,忽而狂风暴雨,忽而寒风凛冽。而我在寒窗飘雪的冬季,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夏小暖。我这里的天气很北方,你那边的天气应该很南方。
在这几年里,我已经很少再听流行歌曲了,也开始断绝听S。H。E的歌曲,只是在网上听说,她们最近又出了新专辑,而且她们的歌依旧很卖座。
20岁的我,会经过大学旁边的那家音像店,就像14岁那般,把她们的专辑买下来。我只是把它们放进书柜,从没有开启过包装。
每次,同宿舍的姐妹去KTV唱歌的时候,每当看见她们在唱S。H。E的歌的时候,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,看着她们疯狂地吼叫着。我试图从她们身上找到夏小暖的影子,尽管此刻的夏小暖远在千里之外。在这样一个信息发达的社会,我和夏小暖竟然从没有询问过彼此的电话号码。我们竟然是如此的默契。就像是一张漂亮的水墨画,我们只会远远地欣赏,不敢触摸,怕是一碰,就把画纸给戳破一般。
思念是维持我们记忆的纽带,它维系着我们的过往,用以平衡我们此后成熟里的未知的陌生感。关于夏小暖的一切,我是从父母口里听来的。听说她考上了广院美术专业的那刻,整整兴奋了一夜。
秋去冬来,鹅毛大雪在窗外簌簌地飘落着。望着窗外静谧的世界,我在画纸上沙沙地用夏小暖教给我的简笔画,一遍遍地画着记忆中的她的样子。
不知现在的她,是否变了模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