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和他是经别人介绍认识的。
在她生活的城市,对一个快满30岁的单身女性而言,没有结婚,并且没有结婚对象,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。于是,就有了他们的相识。那时,她还没有准备好,让受过伤、结着疤的心住进一个男人。然而,面对母亲期待的眼神,她妥协了。
他们在介绍人家里见面,一切都很平淡,大家谈着不痛不痒的话题,打发着那一小段时光。那些话早已经模糊,她只依稀记得,在那期间,他和她曾有片刻的对视,瞬间,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划了一下。
和别的恋人们差不多,他们逛街、看电影、逛公园、吃饭。第一次,他请吃饭,她看到他破了边的黑色钱夹里仅有一张100元,她的心,微疼。其实,对于读研究生的农村学子,经济不宽裕是非常平常的事情。再以后,他请吃饭,她总是嚷着:吃米线、吃米线,我要吃米线。
云南的过桥米线装在平底沙锅里,色泽晶莹细白,柔韧滑润,配上肉丸、鸡脯、猪里脊、羊肉、鱼丸、肝、腰花等荤菜,以及豆夹、黄芽、生菜、香菜、蘑菇等素菜,养眼又鲜香,20元两份,足够让人吃得满头大汗、肠饱肚圆。每一次吃米线,他都习惯点麻辣锅。她受不了又麻又辣的感觉,但是每次她都要抢着跟他吃一个锅的米线,她希望一切都和他分享,哪怕仅仅是一碗米线。
能够坐在他对面,看着他吃米线,她觉得很幸福。就这样爱着,简单着,平淡着,日渐情深。偶尔一次,她撒娇说:“其实,人家更喜欢清汤米线嘛。”这以后,再吃米线,他忽然爱上了清汤锅。这样细微的体贴,终于让她有了被娇宠、疼爱的感觉。她越来越依恋身边的这个男人,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依偎在他的身边,把自己装进他的口袋里。
他研究生快毕业时,他的母亲不知道怎么辗转得知了她的过去,单独约她出来。原来慈爱的脸突然黯淡,声色冷漠地说,被人强暴过的女人,配不上我的儿子,你和他分手吧!不知道怎么逃回家的,3天3夜,行尸走肉般,她不吃不喝。最后,她对他说,我们不合适。
面对他的吃惊、迷惑,甚至气愤,她狠着心,转过身,没有回头。可是,心还是爱着他啊!她整天整夜地想着他,读他读过的书,看他爱看的篮球,甚至还把他的生日输进电脑里,算命网页里写着:“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生,其色黑,其味重。”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。他其实偏爱吃味道重的食物,像麻辣米线,他总是吃得满头大汗。可是,他陪她吃了那么多的清汤米线。
3个月后,他终于得知她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。他约她出来,对她说,他不介意。晚上,她收到了他的短信:“Iwanttokissyou,notlong,justallmylife。”她看着这句英语的时候,脑子里闪现着中文:我要吻你,不太久,就一辈子。她的脸红了。
可是,他没有吻她一辈子,汶川地震时,他正在映秀小镇做实习教师,从此,再也没有回来。此后,她吃米线,只吃麻辣锅,吃的时候,泪和汗一起流下了,流进锅里,流进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