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,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,满院狼藉,曾经的门庭若市成为此刻的门可罗雀。整理旧书籍时,一张泛黄的纸条悄然滑落,纸边早已有了岁月的褶皱。然而纸条上那俊秀的钢笔字却依旧刚劲:长相思,长相忆。骤然,记忆之墙轰然坍塌,恍惚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小时光。
记忆中的那个夜晚,月光皎洁,一如闪亮的白绸,平静安详地弥漫着。
我们偷偷溜出村子,来到郊外的小山坡上。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调皮地眨着眼睛,仿佛是镶嵌在夜屏上闪闪发光的宝石。你说萤火虫是星星下的蛋,我说萤火虫是星星流的汗。我们各执己见,争着、嚷着、笑着打成一团。月光如水静静地在我们身边流泻。
郊外有一片成熟的瓜地,我故意捡起石头把西瓜砸烂,惹得汁液四溅。你苦口婆心地劝我,反而被我用瓜砸了头。顿时,鲜红的西瓜汁顺着你圆圆的脑袋流下。你瞋目怒视,大叫我野丫头,之后消失在夜幕中。
第二天一大早,张二娘便在村口哭天抢地,破口大骂谁家的孩子残害了她家的瓜。我积极向她“告密”是你糟蹋了她家的瓜。张二娘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你,一把揪住你的衣襟像拎起一只小鸭,你不辩解只是胆怯地说:“以后不敢了。”最后你家赔了钱,半夜里你的哭声如雷贯耳,响彻了整个村子。
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,但你一如既往地叫我上学放学,帮我辅导家庭作业,把好吃的东西留我一半。你凭借比我多读两年书便以“师兄”自居,常常在我的面前夸耀你的文采和你写的字。我对此总是嗤之以鼻却又私下拿你的书来读并且专心地模仿你的字。
然而,时光如沙漏般流逝,带走了我们的童年以及那些美好的向往。恰如,弹指一挥间,转眼便已随风而逝。徒留一抹淡淡的忧伤。
那年你父母离异,你随母亲远走他乡。临行时,我去车站送你,风凉,雨冷。你的眉毛没有往日飞扬,那双常带笑意的双眼渐渐迷离。无声的沉默缓缓而来,我们活像两尊雕像。良久,你嘴唇翕动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,怕一张口不争气的泪水就流了下来。你颤颤地递我一张纸条,我接过来紧紧握在手心。突然,脚下的马路像传送带一样,你冲我挥手,渐行渐远。
打开纸条,赫然出现你俊秀的字迹:长相思,长相忆。仰头,有咸咸的液体淌下来,我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时光缓缓流过我们的青春,抹平了那些凸出的棱角。后来,我读到李白的《长干行》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”我想,那“两小无嫌猜”不就是当年的我们吗?
这些年,辗转听到你的一些消息:考上名牌大学,做兼职了,得奖了,准备考研了……后来,无意在你的博客中看到你写的一篇名为《记忆中那些时光》的日志,你记录了我们的点点滴滴。末了,你说,时光不会风化我们的记忆,因为你的心一直惦念着那段岁月还有那个污蔑你的小女孩。
不知不觉,泪水已经淌了一脸。眉毛这样短,回忆那么长。尽管天各一方,幸有潋滟旧时光供彼此怀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