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觉醒来,满世界阳光灿烂。
这种与我心境极不相称的天气,让我无端地生出一丝郁闷。此时我与卢飞正陷入冷战时期,没想到当初海誓山盟的彼此,如今竟然有种鸡肋的感觉,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处着,爱情就像隔岸的灯火,越来越飘渺。不由怀念起漫天飞雪时,云鬓蓬散、拥被卧坐的日子,那才是我现在需要的氛围和情境。
厨房高压锅的吱吱声,固执地刺激着我的神经。想必是陶嫣红又在煎炒煮蒸,展示她的厨艺。红枣炖猪肚的香气阵阵袭来,肠胃不由自主地加剧了蠕动。打开手机,原来已近中午了。
陶嫣红是我的合租女友。当初在网上发布出租广告后,在众多的应征者留言中,陶嫣红自我介绍说,26岁,长相一般,善于厨艺。符合我的想像,便约了她。
陶嫣红来时,搬来了我所能想像和不能想像的厨房用具及原料,炒、蒸、煮、煎、炸、腌,令我眼花缭乱,顿时我们的房子充满了人间烟火。
陶嫣红让我享受美味的同时,也让我体会到了一个家常女人的韵味。这是个看似并不起眼的女人,只比我大两岁,圆润饱满的脸,有一种平和的舒适和温存。
门铃响时,我正刷牙,满嘴的泡沫。
打开门,卢飞出现在门口,这是一个阳光而健康的男生,一如这灿烂的天气。当初爱上他也是因为他的青春和率性,但时过境迁,不到一年,居然没有了感觉。
卢飞想给我一个拥抱,但看到我嘴里的牙刷,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。
厨房里陶嫣红探出头来,说道,小卢来了,正好我炖了猪肚汤,算你有口福。
红姐,总是吃你做的饭,看来我得交伙食费了。卢飞有些兴奋,他其实只不过比陶嫣红小几个月,但每次见面却“红姐、红姐”叫得欢。
我说道,好呀,卢飞,你这家伙天天在单位吃食堂,嘴里一定又淡出鸟来,今天周末想必又是以看我为由,实则是特地来蹭饭、打牙祭的吧?
陶嫣红说,也不能让他白吃,正好煤气快用完了,帮忙换一下吧。
记起周五老总交代的一份策划没做,我便坐到了电脑前,任由卢飞自生自灭。感情到了这种地步,分手看来是迟早的事。卢飞倒不计较,自顾自到厨房里做帮手了。
陶嫣红是今年才从县里调到市里一家小学教书的,生活极有规律,笑意总浮在脸上。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有恋爱,问她,总是淡淡地笑说,人长得丑呗,谁会看上我?
也见过她忧郁的样子。一次下班,房门虚掩,知道陶嫣红已回来,我轻轻推门进房,却见她慌乱地将一封信塞进包里,眼里有晶莹的光在闪,不知是谁的来信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。不过我也懒得多想,城市飞快的节奏已累得我应接不暇,因此,当陶嫣红端上可口的饭菜,我的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如何消灭它们了。
卢飞一次问我,红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?我奇怪,你怎么知道?我倒没看出来。卢飞便叹息,怎么样,我就说你不关心人吧,像对我一样,从来不管我的喜怒哀乐。我恼他,一边去,一边去,我正忙呢,你找关心你的人去吧。
埋头工作半天,倒真没见卢飞有动静,便起身走到客厅。好家伙,这个大小伙居然盘坐在地板上,双手举起,套着毛线帮陶嫣红绕线呢。
我禁不住笑,卢飞,你真是人尽其才呀。陶嫣红便红了脸,说,小琴,是我看小卢闲着没事,请他帮忙的。我连忙说,没事,没事,我正烦他呢,省得影响我报告都写不下去。
中午,等我忙完出来时,卢飞已经走了,饭也没吃。
“十·一”长假到了,陶嫣红说要去趟景德镇,大包小包的准备了好一阵,看来是一次重要的旅行。
陶嫣红一走就是七天。这期间,我因为老总交办的差事没有完成,只能呆在房里埋头苦干,饿了以方便面充饥。等陶嫣红回来时,满房间都是空的方便面盒子,我的眼睛也黑了一圈,脸色腊黄。陶嫣红直叫,你这是干什么,不要命了?这样怎么得了!于是又是清洁房间,又是买菜做饭,忙得不亦乐乎。
回来的陶嫣红面色红润、精神不错,想必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。有心询问一下她此行的情况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彼此只是临时搭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,又何必过多地深入到对方的私人领域呢。何况,她不主动说自有她的原因。
吃到久违的饭菜,我心里有一种被呵护的感动。陶嫣红虽然长得不美,但却比较耐看,我由衷地说,嫣红姐,如果你搬走了,我还真舍不得呀。陶嫣红说,是吗,那我就不走好了,不过只怕你与卢飞结了婚,就要赶我走了。
我不禁黯然,轻叹口气说,还没影的事呢,谁知道。陶嫣红说,卢飞看似大大咧咧,其实心挺细的,你可要想清楚。我有些烦乱,说,嫣红姐,别说了,其实卢飞也没什么不好,只是我对他越来越没有感觉了,这样下去实在是一种痛苦。
下午,卢飞又来了。忽然才想起这家伙一个黄金周都没有露面。问他,只说知道我忙,没敢来打扰。卢飞好像成熟了许多,来我这儿也不再嘻嘻哈哈,只是静静地看看电视。我伏案工作,他就到厨房替陶嫣红打下手,窃窃私语地聊着。
我想,该和卢飞好好谈谈了,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。
但卢飞总在回避,几次我挑起话头,他却顾左右而言他。
晚上,三人正在吃饭,外面下起了大雨,间或的闪电映得大家脸上有些光怪陆离,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暧昧。陶嫣红的手机突然响了,接过电话她急急地放下碗要走。我问,有急事吗?陶嫣红说,是的,我得赶回县里去。我说,天黑黑的,又下这么大雨,怎么走得了?
一旁的卢飞说,这样吧,我联系一辆出租车,我陪红姐一起去吧。似乎很清楚陶嫣红此行的目的。
陶嫣红犹豫地望着我。我不假思索地说,让卢飞陪你去吧,这样也有个照应。他们走后,我呆坐了很久,感觉其中有些蹊跷,他们好像有什么事瞒了我。这一去又是三天。回来时,陶嫣红脸上憔悴了许多,她走进我的卧室,坐在我的床上,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,轻轻说,谢谢你。我茫然。
卢飞进来了,陶嫣红说,你们谈吧,我去做饭。
卢飞看着我说,小琴,有些话你不说我也懂,我们其实早该结束这种关系了,既然相互没有了感觉,在一起确实没什么意义了。
卢飞是个明白人,只可惜感情是不能勉强的。卢飞接着说,你别看红姐表面上乐呵呵的,其实内心很苦。“十·一”假期她到景德镇是去看她坐牢的父亲,我怕她承受不住,所以就陪她去了。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,这次突然犯病,幸亏我们及时赶到,送到医院抢救才脱离危险。了解红姐以后,她的坚强和善良感动了我,我决定要陪她走以后的人生。对不起,小琴,我知道你几次想和我谈,我其实是故意回避,这是我的自私,我想多来你这里看红姐。开始红姐并不接受我,说不能对不住你,直到她知道你的态度后才有所转变。这三天在县里,我们谈了很多,她也终于接受了我的求爱,我今天就接她搬到我那里住。卢飞的一番话,事出意外,我却一点都不吃惊,也许我的内心早已有了答案,只是一直没有去面对。
想想,陶嫣红真是卢飞不错的选择,她的居家和成熟正好是卢飞青春和散漫的互补。心里居然涌出淡淡的酸意,但我知道,这不是因为爱情,只是一个女人本能的反应。
陶嫣红出来了,面色娇羞地说,小琴,午饭我为你准备好了,我和小卢就不一起吃了。你是一个好女孩,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。那些餐具我留下了,希望你抽时间为自己做点饭,不要总是吃方便面,伤身体的。
我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。这段合租的日子,使我明白感情原来是如此的真实,就像这飘香的饭菜,可以叫人为之付出一生的爱。我心里默默祝福他们,我的合租女友,还有移情别恋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