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世界上,没有人不需要帮助,既然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,那么理所当然,每个人都应该帮助别人。
从公寓到公司去,哈克勒路是我的必经之路。在惟一的一个公交站牌前,我总是能看到一个瘦小的丹麦男人,他顶着一头蓬乱的亚麻色头发,每天都坐在那里。显得很安静,身前,放着一块木头牌子。因为每次过得匆忙,车子行驶过去,看不清楚上面的字。
我的丹麦同事劳普告诉我,那个瘦小的丹麦男人叫哈姆,四十多岁。他就是哥本哈根人,不过,他是个盲人。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。
我一直认为,就算是盲人。在丹麦,也比别的国家的盲人更有福气,因为北欧国家著名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,可以让他们安心地做“大爷”。事实上,丹麦许多残疾人士也正是这么做的,他们拿到的社会福利金比一般丹麦人的税后工资还要高。这可以让他们雇佣保姆,养导盲犬。甚至政府还会委派专业的机构和人员,去为他们服务。
所以听说哈姆是盲人,我就有些不屑,又多点不解。既然是政府全方位照顾的大爷,他干吗每天坐在公交站牌那里,难道实在是闲得无聊?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这成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心思。周末休息的时候,我早早起来出了公寓,向哈克勒路的公交站牌那里走去。
哈姆果然还坐在那里,坐得笔直,似乎一个骄傲的国王。他身前的牌子也放在老地方。周围,有等车的人,似乎见怪不怪。有的还愉快地跟哈姆打着招呼。
我加快步伐走过去,想绕到他前面。看看牌子上究竟写些什么。可是哈姆长年生活在黑暗里锻炼出来的灵敏听觉,马上发现了我的靠近。他摸索着站起来,凭声音判断我的方向,他说:“先生,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?”哈姆的问话,让我觉得诧异,我心里暗自好笑。哈姆这样的盲人,能够帮助我做些什么呢?莫非他是个守财奴,除了政府福利外,还自己干些活计来增加收入吗?
我的沉默让哈姆的脸上带了一些焦虑,他着急地问我:“先生,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?”
“那是个亚洲人,哈姆,”他的身后,有人告诉哈姆我的身份。听到这个,哈姆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,他摸索着走到我的面前,伸手抓住了我的手:“你是亚洲人吗?太好了,太好了。我听说你们那里有种传统的按摩。能帮助人缓解痛苦呢。”
“抱歉,我不会。”我好奇地打量着他,莫非他还有其他的疾病。
哈姆神色变得黯淡起来,然后悻悻地说:“那算了,不过先生,你能帮我寻找一下那种资料吗?我想我十分需要。”
哈姆放开手,我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敷衍。然后侧过脸去看他摆在地上的牌子。与他的问话一样。上面用丹麦文和英文写着――你需要帮助吗?找我!
谁需要一个盲人的帮助?我觉得哈姆的做法简直是个玩笑,于是寒暄两句后离开了。
再回公司的时候,我向丹麦的同事们提出了我的疑问,他们面面相觑,大笑起来,笑得我摸不着头脑。
劳普忽然看着我,认真地说:“你真的能弄到那些资料吗?如果可以的话,请你帮忙弄一份,送给哈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对他们的反常迷惑起来,平素里,他们提起这些“大爷”们都是很气愤的。劳普的脸上现出了尊重的神色:“不因为什么,只是哈姆从二十年前开始,就义务地帮助其他人,我们大家都接受过他的帮助。他会帮别人带路,整理房间,在你没有时间的时候帮你看护宠物或者看家。从来没有收取过任何费用,甚至不让别人说一声谢谢。那样他会很生气。”
我的兴趣被劳普的话再次激发出来。劳普说:“哈姆偶然听说过,亚洲,或者你们中国有种按摩,他们这样的盲人可以学,他也找很多人问过,想托在丹麦工作的亚洲人找到这些资料,他说那样他可以帮助更多人解决疲劳。”
我再去找哈姆的时候,便带去了一套音像资料。我想这对他会有些帮助。当然,我最想弄清楚的是一件事情,那就是为什么他不让别人说谢谢,在得到资料的时候也不对我说谢谢。
哈姆给我的回答是,其实从自己很小开始,就受到别人的照顾和帮助。偶尔,他也能帮助和照顾到别人。他认为,世界上没有人不需要帮助,既然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,那么理所当然,每个人都应该帮助别人。
现在,我每天路过公交站牌的时候,都会和哈姆打个招呼。
在家人的帮助下,哈姆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按摩手法。也有很多人,接受过哈姆的按摩治疗。
“你需要帮助吗?”每当我看到哈姆的时候,就会想起这句话,想起去问每一个我见到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