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凡新从职校毕业后,到南方去打工。有一天,他要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去应聘,因为一个同学告诉他,那个城市有一家大公司正在招聘,他学的专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。可当时,汤凡新手里只有一块多钱了,根本买不起车票,而且也没法找人借。怎么办呢?平时爱动脑子爱看书的他,想了半天,还终于想出一个坐“免费”车的点子来。
他带着行李,走了七八里路,到公路边上拦,而不是到车站去买票。他知道现在的班车为了多赚钱,只要有人招手,随时都会停下带人的。没过一会儿,就有班车开过来了。他一招手司机就停了。“快上快上!”售票员喊。
他上了车就往车的最后面挤。等售票员挤到他跟前,要他买票,车已开出好几里路了。他问:“多、多、多少钱一、一、一张票?”他故意装结巴。这一结,车又开出老远。售票员说二十二块。他说:“哪、哪、哪、能、这、这样呢?在车、车、车站买、买、买票才二、二、二十二块钱、钱呢,你总、总、总不能让、让我一个打、打、打工仔吃、吃、吃这么大、大、大的亏吧。”售票员皱了皱眉头,不悦地说:“那就二十吧。”汤凡新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,才说:“顶、顶、顶多十、十、十块钱。”售票员一听就烦了,就说你买不起票就赶快下去。他又说:“顶、顶多十、十二,多、多、多一、一、一分钱,我、我、我都不会、会、会出、出的。”售票员已经非常不耐烦了,说没有十八块就请你下车。他装着搜钱的样子,这个口袋掏掏,那个口袋摸摸,最后说:“那、那、那我就、就下、下车吧。”当时呀,一车的人都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,那些又冷又锋利的目光,嗖嗖地直往他的脸上射。他只好硬着头皮,硬顶着人们的这种目光一步步往车门走去。
他曾经看了很多有关智慧的文章,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:“能让自己达到目的的,就是智慧。”此时此刻,他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,用这句话来鼓励自己。他又站在路边拦车。上了车,他又厚着脸皮跟售票员耍“赖皮”,等车开出好一阵之后,他又说:“那、那、那我就、就下、下、下车吧。”他就这样上车又下车,下车又拦车,也不知上、下了多少趟车,结果一分钱没花,就赶到了那个城市,找到了那个同学,也成功地在那家公司应聘上了。他所学的专业,恰好能在这家公司得到发挥,因为表现出色,他也很快得到公司的器重。
对于汤凡新来说,那次“免费”搭车的经历实在太重要了。但这件事,他对谁也没有讲。他觉得讲不出口。讲这样的事情,只能让他脸红。但他却总在心里想着这件事、品味着这件事。自己这样做,真的是一种很有智慧的表现吗?如果说它是一种智慧的话,可它为什么总让我说不出口呢?会让我感到脸红呢?他想着想着,这件事就在他心里变得阴暗起来,沉重起来――后来简直变成了一块大石头,压得他心里总是隐隐的难受。怎么办呢?难道就让它这样在心里压着?他开始想如何才能从这件事情中解脱出来。想来想去,有一天,他就带着刚发的工资来到车站。他找到办公室的负责人,说他是来认错和补票的。他很详细地说了事情的经过,然后掏出二十二元钱递到对方的手里,还深深地给对方鞠了一躬。人家竟然感动得拿着钱的手都抖了起来,并很快向报社提供了新闻线索。
记者很快采访了他。他对记者说:“现在,我并不认为能够让自己达到目的的就是智慧。现在我对智慧有了新的认识:我认为能让人说得出口的,不会给人带来良心上的自责的,才谈得上是智慧。”他主动向车站补票的事,他的这番话,很快就登在报纸上。没想到这件小小的事,居然在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反响,有不少人打电话到报社发表自己对智慧的看法,说正是那些不择手段的“智慧”,把我们的生活弄得不可信任,把人心弄得防不胜防。
汤凡新转瞬就成了新闻人物。当地的一位领导,还在某一期的报纸上写了这样几句话:“汤凡新这样的人物可敬,值得大力宣传。我们的社会,真正需要的就是说得出口的智慧。”汤凡新接连在广播、电视等媒体上亮相,还被一些学校请去作报告。好几家全国知名的大企业,都想请他去任职。他所在的公司,不仅连续给他提薪,还破格提拔他为中层干部。
他身边的同事们都笑着说:“这家伙,真他妈的太有智慧了!”